凌晨12點,10年前建的一個小群里,突然出現一條消息:“兄弟,來參加我的葬禮吧,你的恩情,我下輩子再報!”后面跳出一大堆自拍照,最后@了班長一下,群里再也沒了動靜。

發信息的人,是老金,一個50多歲的東北男人。

那些自拍照,看起來拍得很匆忙,大部分都是躺著的,盡管臉上努力擠出笑容,可掩不住疲憊和滄桑。

照片里的老金,依稀能看出10年前的樣子,只是人瘦了很多,連顴骨都高高地突起了。

半夜里一下子看到這些照片,我瞬間就沒了睡意,甚至感覺有一絲恐懼和陰森。

但是我的思緒,也不由自主飄走了,來到10年前的東北。

2023年初,剛上大四,系里要求實習,一個班里40多個人,分成10個小組,分別去老師聯系好的企業。

這些企業,遍布全國各地,大多是小企業。

我們四個人,兩男兩女,被分到了東北長春的一家企業,創辦不過五年的樣子,里面的工作人員,幾乎全是老板的親戚。

其中一個配料員,叫老金,他是除了我們四個之外,唯一不是老板親戚的人。

那時候我們20出頭,老金看起來40出頭,聽到廠里的人,都是“老金老金”地叫,我們也跟著叫老金。

到那不久,老板請我們幾個一起吃飯,把老金也叫了去。

一頓飯讓大家熟悉了不少,飯沒吃完,老板就接到電話,結了賬先走了。

剩下我們幾個,明顯自在了很多。

話說得多了,也便隨意了起來。

另外一個女生對老金說:“聽老板說,他辦廠第一天,就把你招進來了,一干就是五年多,他比你年紀大,叫你老金,我們幾個以后還是叫你金叔吧!不然顯得太不尊重人了!”

我就順著女同學的話語,立馬叫了聲:“金叔!”

沒想到,老金居然臉色一紅,出現了害羞的神色,隨即又有了些尷尬不安,眼神飄忽的樣子,讓我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。

我還沒想明白,自己到底錯在了哪。

班長立刻舉起酒杯,站起來笑著和老金說:“叫什么金叔呀!金哥,我們以后這樣稱呼你就好了!”

老金也連忙端起酒杯,像是松了一口氣,應承著說了句:“可以可以,還是叫金哥年輕!”

回到工廠之后,我們四個在操場上邊散步邊聊天,才從班長口中知道,老板跟他說,老金雖然40多歲了,但是一直沒結婚,人太老實,工資也不高,家里還有生病的父母,又沒其他人幫襯,所以從大學畢業后,就一直沒找到對象。

他的能力也一般,前前后后換了好幾份工作,進入到我們那個工廠,算是做得最久的。

主要是我們那里是個小廠,人際關系簡單,他只需要配好自己的物料就行了,不用跟廠里其他人打交道,也不會有什么勾心斗角,老金喜歡這種氛圍。

但老板給他的工資也是真低,只有兩千出頭,扣完社保錢,基本上就到手里一千多。

一到周末,老金就不見了蹤影,聽班長說,他是去回老家看父母,順便幫父母帶藥,他的工資,也幾乎全部花在了父母身上。

我們的工廠,是在一片很荒涼的野外,周圍只有零零星星幾家村民,工廠不遠處有家人開了個小賣部,我們平時買東西,只能從那里買。

我們四個,都是在工廠里吃住的,老金也是。

原本男生宿舍只有老金一個人,后來我們班長和另一名男生,一起住了進去。

班長是個正直又講義氣的人,另一名男生下了班之后,幾乎都在打游戲,但班長看老金無聊,就會陪他聊天,和他下棋,有時還會讓他帶自己去鎮上逛一逛。

我們在那里的幾個月,老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胖了,心情看起來也好了很多。

有時老板還會開玩笑:“你們幾個,以后畢業了也來這里工作吧!老金以前在這里孤單得很,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,你們在這里,他真的好快樂!”

老金聽了,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,像個剛畢業的小男生。

過完年后,我們又去了兩個月,就回學校準備畢業的事了。

離開長春那天,班長請工廠里幾個熟識的人吃飯,飯后送走別的人,老金還一直跟我們呆在一起,執意要請我們去唱歌。

唱歌的過程中,老金反復唱周華健那首《朋友》,唱得我們心里酸酸的,最后,他竟然抱著班長,大聲嚎哭了起來,把我們弄得手足無措。

我們坐火車的時候,老金專門請了假,要送我們幾個,老板說,那是老金工作那幾年,第一次請假。

我們知道,他是舍不得班長,這個一直拿他當真心朋友的人。

進站前,老金拍拍班長的肩膀:“兄弟,保重了,畢業了也別來北方,去南方發展有潛力,以后可別忘了金哥,保持聯系!”

班長神色凝重地點點頭,和我們一起走了進去。

我回頭看看,老金一直在看我們幾個的背影,班長一次頭都沒回。

后來忙著畢業,忙著找工作,又各自奔赴天南海北,我們同學之間的聯系都少了,這幾年,更是幾乎沒有聯系過。

看著老金在群里那條消息,還有他的自拍照,我有種不詳的預感。

等了快一個小時,群里還是安安靜靜,看來班長肯定是睡覺了,沒看到消息,畢竟已經半夜了。

班長畢業后,一直在老家發展,他以前的電話號碼,就是在他老家辦的,也許沒有換過號呢?

我想了又想,還是決定試著打一下,班長10年前的電話號碼。

果然,電話打通了。

睡意朦朧的班長接到我的電話,非常驚訝,聽了我說到群里的消息,更加驚訝。

他像是想到了什么,馬上緊張了起來,匆匆說了句:“我先看看群里,給老金打個電話,晚點再聯系你!”

沒等我說話,電話就被掛斷了。

大概過了一個小時的樣子,我還是完全沒睡意,看班長沒再聯系我,我也不知道到底啥情況,想睡卻怎么都睡不著。